他總覺得看見了及川。

  「若利?」比賽結束準備離場時,天童發現牛島沒有跟上隊伍的腳步,站在原地盯著已經陸陸續續散去人潮的觀眾席上看。

  「若利?」看對方的神色似乎有些異常,天童又喚了對方一次,牛島總算是轉頭過來,還是平常那副雷打不動的平靜神色。「怎麼了?」

  「我覺得……」牛島頓了頓,像是也在懷疑自己接下來將道出的話語。「我好像看見了及川。」

  「哈?」天童聽到也跟著牛島往台上掃了一圈,但逐漸變得空蕩的看台上完全沒有那個人的蹤影。「若利你看錯了吧,他怎麼可能來看比賽啊——無論我們和烏野誰贏了他都不想看到啊。」

  「說得也是。」牛島把視線收了回來,淡淡地認同了對方的說法,而後小跑步跑過天童身邊。「我們快跟上吧。」

  天童說得對,不論是哪一方贏了,及川都不想看見吧。

  又或許是更想看白鳥澤輸多一些?畢竟及川是那樣地討厭白鳥澤,討厭自己,討厭牛島若利這個人。

  牛島想著,及川是不可能來看比賽的,剛剛自己瞥見的那個疑似對方的身影,肯定是幻覺吧。

  以為及川會將目光投向自己,不過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
  
  

  「我並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及川平靜地看著他,「我不會去白鳥澤。」

  無論邀約了多少次,及川面對他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不」。

  牛島不能明白,不能明白對及川而言,勝利分明是最重要的,初中的及川早已明白他難以勝過自己,為什麼不選擇最為簡便的道路,反而執著地去了青城?

  牛島不能明白,及川分明閃爍著震懾全場的光輝,卻偏要把自己丟進不夠強大的隊伍中,不自量力地想以獨自的光輝撐起整個隊伍的黯淡,明知那樣的光芒在白鳥振翅一揮下,輕易地就會熄滅了。

  牛島不能明白及川捨棄捷徑的原因,也不能明白及川對自己的厭惡從何而生。

  他只知道,那樣亮麗的星子,他或許是注定不能擁有了。
  
  

  「若利你怎麼這麼慢?」

  在準決賽勝出後,白鳥澤多數的隊員都去休息了一下然後準備搭車離開體育館了,只有牛島一個人遲了好久才上了車。

  「剛剛去看了青城對烏野的比賽。」牛島如實答道,天童笑著說:「哎呀,我記得是烏野贏了吧?這次無法跟青城比賽真的好可惜啊。」

  「嗯,他們是很好的對手。」牛島淡淡地說,坐到了天童身邊。

  他沒說的是,縱然青城的戰術再如何精妙、攻擊力道再如何強大、防守鐵壁再如何縝密,他心心念念的,都只有及川徹一人。
  
  

  對牛島來說,及川是個相當飄忽不定的人。

  他知道及川厭惡自己的強大、否定自己的排球,卻也同時羨慕著自己的天賦。

  及川的黯然、及川的憤恨、及川的失落、及川的不甘心,牛島都很清楚。

  但對牛島來說,及川才是最難以企及的那個人——那個目標啊。

  「即使去過全日青、入選了國家隊,見識過世界級別的高度,你還是覺得及川比較好嗎?」

  面對那個對象模糊的問句,牛島沒有一絲懷疑地點頭。「及川比較好。」

  那個聲音沉默了幾秒,然後淡淡地嘆了口氣。

  身為全國前三攻手,程度數一數二的國家隊青年成員,牛島從來不曾後悔自己獨鍾及川的決定。

  他在全國的舞台見過多少被稱為天才、被稱為絕對的二傳手,沒有一個能取代他心中唯一的司令塔。

  及川徹是個沒有天賦的庇蔭,卻比任何人都更能掌控全場的努力家,雖然長年敗於自己手下,牛島還是覺得自己距離對方太遠,遙遠得難以觸碰。

  及川太飄渺了,飄渺如海市蜃樓,飄渺如夜空兀自綻放的星,飄渺如湖面中澄澈的倒影。

  飄渺得,一眨眼就會不見蹤影。
  
  

  「若利?」

  春高縣代表決賽的前一夜,白鳥澤做了基礎的練習後就散了會,部員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體育館,最後只剩下牛島和天童兩人。

  「若利真是拼命啊——該回家啦,老頭也讓你不要練太多吧?」

  「嗯。」牛島結束最後一顆發球練習後,將四散的排球一一放回球籃內,忽然抬頭朝天童說道:「你先走吧,我等等還有事。」

  「欸!若利居然有約嗎?而且還是不讓跟的那種?」天童驚訝地喊了聲,牛島只是搖了搖頭。

  「等等我想去青城一趟。」

  天童雙手環胸,豎起一根手指抵在下巴故作思考地說:「青城很遠耶,而且這個時間他們都回家了吧——」

  「就是想看看,沒別的事。」

  「若利最近真的怪怪的耶。」天童勾起笑來,「那Guess Mobster就不陪你去啦,我要回家泡美容澡準備贏下明天的比賽呦——」

  「好,辛苦了。」
  
  

  牛島走進青城時並沒有仔細地想過自己具體的想法,甚至他對自己到底為何要到這裡來也毫無頭緒,說不定根本沒有理由,他就只是想過來看看而已。

  已經這麼晚了,理所當然地不會有任何人在吧。

  牛島輕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青城的校園,卻在背過身那一刻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時倏然瞪大了雙眼。

  「欸——確定還要打啊?拉麵會吐出來的啦!」

  「我們不是應該回家的嗎?」

  「當作三年級最後的回憶也不錯啊——」

  牛島回過頭來,看見及川和其他青城三年級生笑笑鬧鬧地進入了體育館,點亮燈後,沒過多久體育館內便傳來接發球與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那些他最熟悉、本以為再也無法從青城聽到的聲音。

  他愣愣地佇立在夜色中,聽著彷若另一個世界傳來的笑語。

  「會不會我們下一次見到你就已經跟牛若那傢伙肩並肩戰鬥了啊及川——」

  「怎麼可能啊!我才不要幫那個笨蛋托球呢——我的心永遠是屬於你們的哦。」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白癡!少拿你哄女生那套來哄我們!」

  「我可是認真的喔,不想幫他托球什麼的!我最討厭小牛若了,希望他明天輸光光!」

  「說到這個你明天不去看你徒弟比賽嗎及川?」

  「飛雄才不是我徒弟咧!我絕、對,不會去看比賽的!誰贏我都不想看到,乾脆兩邊都輸吧!」

  「真是個人渣欸。」

  聽著體育館內傳來的揶揄笑鬧,牛島恍惚了起來。

  及川不希望看見他獲勝,也是可以預料到的事情吧,畢竟如此優秀的二傳手屢次因自己無法踏上全國的舞台、他又老是邀請對方進白鳥澤,及川怎麼可能,會希望看見牛島再度獲勝?

  及川根本不同意自己的排球,就算他再如何討厭烏野的後輩,也絕對不可能為白鳥澤、為牛島搖旗吶喊。

  他和及川的距離,確實太遠了。
  
  

  明明從來沒有和及川配合過,但牛島卻認定了及川就是他唯一的認可,這件事及川心知肚明,青城知道,白鳥澤內更是從來沒有隱瞞過。

  「你還是覺得及川比較好嗎?」

  「嗯。」

  及川的風格太強烈,很多人覺得他並不適合牛島這種大砲型的主攻手,而或許將自己的存在縮小近乎於零的二傳手才最適合他。

  但是,牛島想,他終究是浸沐在及川眼裡那足以燎原的大火中了。
  
  

  將自己套牢的枷鎖是什麼呢。

  「我絕對不可能為小牛若托球的。」

  將自己套牢的枷鎖是什麼呢。

  「為什麼贏不了小牛若啊——」

  將自己套牢的枷鎖是什麼呢。

  「我真的比較好嗎?」
  
  

  將自己套牢的枷鎖,是什麼呢?

  及川揚起的笑,垂落的淚水,憤恨的目光,以及敗下後眼中炙烈的不甘,在在都顯示了他的雙手決不會為了牛島托球的事實。

  可是,牛島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追隨他而去,無論是他扭曲的臉龐,調笑的神情,決絕的背影,他都是那樣深刻而依賴地眷戀著。

  牛島想,他這輩子是脫離不了這個枷鎖了。
  
  
  
  

  「即使去過全日青、入選了國家隊,見識過世界級別的高度,你還是覺得及川比較好嗎?」

  「嗯,及川比較好。」

  那個人淡淡地揚起了笑,然後過幾天的深夜,牛島被未顯示的號碼從熟睡中吵醒,一接起電話,另一頭就傳來了濡濕的聲音。

  「我真的比較好嗎?」
  
  

  「嗯,你是最好的。」
  
  

  Fin﹒
  
  
  
  
  
  

  先謝謝大家看完了這篇,解答一下,問牛島那句話的人是瀨見,最清楚牛島心思的是天童。

  一篇有點我流的牛及,混雜了很多自己的想法,總覺得這對的戀愛不會幸福,也不會有人祝福的吧。

  那麼照預定這篇是「牛→及」,不過其他部分有更好的解釋都沒關係,也謝謝你們的喜歡,有任何想法也歡迎找我聊聊喔!

  七夕情人節快樂٩(♡ε♡ )۶

 

 

  寫於170828 補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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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雪*潛水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