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文手五題題目出自柳湘(湘人非故人)

*國見家庭私設

*有連貫,建議一起看

*國見戲份>>>>>>及川 (及川:喂)

*及川生日快樂!(很心虛)

  --

  壹、在都是你的城市裡迷了路

 

  國見英不算是個容易思鄉的人。

  身為土生土長的宮城人,他卻是在到東京就讀大學兩年後才回了家鄉一趟,理由還是因為從小跟他關係很親近的表姊要結婚了,回去做做客順便探親。

  坐了長途火車回到家鄉,國見在宮城的車站下了車,跟他一樣在此時返鄉的乘客不多,三三兩兩地並肩而行,反倒是一個人提著行李站在票口的國見顯得特別突兀。

  「天氣也太好……」國見站在車站內的陰影處,抬頭看了眼正肆虐大地的強烈日照,即便仍窩在曬不到太陽的地方也已經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他嘆了口氣,還未屆中午便已如此悶熱,那十二點再出門還得了,肯定會被烤乾的吧——國見在此時肯定了自己搭早班車回鄉的明智決定。

  雖說如此還是得面對炙熱的陽光,國見拖著腳步緩慢地步出了車站,溽暑的熱氣立刻張牙舞爪地襲來,瞬間籠罩全身,讓過於早起的國見更想噗嘰地一聲直接趴倒在地上,連一步都不想動了。

  「小國見你真的很懶耶,會不會哪天你死在路上沒人發現啊?」

  險些倒下去的國見耳邊忽地傳來了這樣帶著笑意的聲音,他猛然抬頭一看,四周分明空無一人,更別說是那人的身影了。

  卻也在領悟是幻聽的同時想起關於這個聲音的回憶。

 

 

  「小國見你怎麼又什麼也沒脫地躺在沙發上,這樣會中暑的!」

  記得那天也是一個悶熱的盛夏午後,國見結束上午的課後,回到租屋處就立刻將手上的包包一扔,直接臉朝下地趴在沙發上,讓稍後回來的前輩看到時驚訝萬分。

  「很熱,很累,不想動。」國見簡潔明瞭地解釋道。前一天深夜他臨時接手了個突發問題的小組作業,處理到凌晨三點才結束,偏偏今天早上又有翹不得的重要課程,國見會疲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剛踏入門的前輩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背包和手上掛著的外套後,就拿起冷氣遙控器準備啟動,卻被國見出聲阻止。

  「前輩……不是說下午還要去圖書館?等等出去吃飯就好了,不用開冷氣吧。」國見將臉埋在抱枕裡,模糊不清的聲音自抱枕下沉甸甸地傳來,惹得前輩輕笑了聲。

  「也對。」他的前輩接受了這樣的說法,然後走過來站在他身旁,俯下身溫柔地注視著賴在沙發上的男孩,「那先脫掉外套什麼的,我收拾一下就出門。」

  聽到這話的同時國見抬頭看了眼轉身離開的前輩,眼明手快地伸手揪住了對方的衣角。

  那人訝異地轉頭過來時,國見感覺自己的臉上勾起了笑。

  「好懶呢,前輩幫我脫吧?」

 

 

  搖了搖頭,國見讓自己從回憶中清醒,舉步維艱地繼續在烈陽烘烤下前行。

  他家離車站有一段距離,從小到大的生活直覺告訴他最佳路線是搭公車,但在發現公車還有半小時才到、而且候車處還沒有任何可供遮陽的地方後,國見決定選擇步行回家。

  走在幾乎灼燒起來的人行道上,國見只感覺全身都燥熱起來,手中的行李更是沉得不像話。他又把行李往上提了提,一度想打給金田一讓他來接自己,隨後又想起對方還在京都念大學,並沒有隨他一起返鄉。

  若是此刻他最愛的前輩在場,必定會自告奮勇地說要開車來接可愛的後輩吧──思及此國見不禁笑了,從前以為在前輩的口中沒有人是不可愛的,自己絕非唯一;但直到交往之後他才發覺,雖然他無法在前輩的口中成為唯一,但卻是前輩心裡永遠的第一。

  怎麼又想起前輩來了,國見煩躁地抓了下頭髮,他不喜歡自己太過依賴他人,但果然是和前輩在一起太久所以習慣了嗎?連怎麼獨立都忘了。

  不知不覺間附近的人聲開始多了起來──國見抬頭張望了下,懊惱地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他意外地來到了青葉城西高中附近,瀕臨午飯時間與悶熱難耐的天氣讓整間學校都沸騰起來。

  自己又走神了,國見惱怒地想著,想盡快回到家中吹舒適的冷氣反而越推越遠。算了,趕快轉個彎回去吧,他還記得之前和前輩一起回家時特意繞的另一條遠路,不過現在沒這個必要,他僅僅是瞥了那條路一眼,就抄捷徑回家了。

  愈接近中午時間,熱氣就愈張狂地襲來,國見頭一次地怨恨起自己過長的頭髮,服服貼貼地待在頭上雖然方便整理,但一到夏天便如烤爐一般將熱氣鎖在細密的髮間,反覆加溫的結果是讓國見愈發地厭惡夏天。

  前輩每天要整理那頭褐髮不熱嗎──國見實在想如此質問,但提出這個疑問的當年,和前輩關係仍未足夠親暱的自己礙於後輩的身分並沒有問出口;倒是有一次訓練結束後,國見和金田一往同一個方向回家時,突然觸上臉頰的冰冷溫度讓他不禁訝異地呼喊出來。

  「……前輩,這樣做很無聊。」國見看著自巷弄中鑽出來的那個人,一邊接下了對方遞來的冰鎮飲料,一邊翻白眼道:「會嚇到。」

  「能看到小國見別的表情也很不錯呀。」前輩笑嘻嘻地雙手叉腰說道,背後突然一記重響敲上他腦袋。「你無不無聊,別拿後輩取鬧了。」

  「痛、小岩,好過分!怎麼可以拿飲料打我!」前輩像個小孩子似地抗議道,岩泉一只是聳了聳肩,然後將手上的飲料拋出,金田一手忙腳亂地接下:「謝謝岩泉前輩!」

  「不會。明天訓練記得要來啊,IH快到了。」岩泉丟下了這句話,就拉著前輩逕自走了。

  當時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國見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巷弄發楞地想道。這不像他,他不應該如此優柔寡斷,不應該如此思念……

  對了,之所以一直沒換髮型也是因為前輩說過喜歡。

  大學同居後,國見也曾因為夏天過於悶熱而提出剪髮的意見與前輩商量。當時前輩正在廚房做菜,聽見他這句話時動作稍稍頓了下,然後漾出在他眼中少數可稱之為「親切」的笑容。

  「小國見這樣很可愛呀,不過熱的話還是剪掉好了,不然會很難受吧?」

  就衝著這句話,國見從此打消剪髮的想法,後來被追問時他還得裝傻著說自己不想剪了、剪了不習慣也麻煩,否則前輩一聽見真正原因又要高興過頭了。

  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他從口袋拿出手機,發現是母親打來的。

  「英,還沒到宮城嗎?」母親溫柔的聲音問道,他看了下時間,才發現他已經抵達宮城半個多小時了。他趕緊加快腳步,一面回應道:「沒事,我快到家了。」

  「好,快回來吧,你姊姊等著在婚禮前見見你呢。」

  「嗯。」

  掛斷了電話,國見加緊腳步前進,卻是同時點開了手機的通訊錄,盯著常用聯絡人那一欄的第一個號碼盯了好久。

  然後他輕笑了聲,將手機重新收進口袋內,感嘆起自己忽然的多愁善感。

  大概是太想你了,及川前輩。

 

  貳、相隔百里的十指相扣

 

  「及川前輩……」國見盯著持續抓著自己的手緊緊不放的敵校隊長,覺得臉上的溫度高得都可以燒起來了。「我們在比賽前呢……你是不是應該去握我們隊長的手才對?」

  「沒關係嘛,再握一下。」及川撒嬌似地加大了握緊他的力道,行為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

  回頭看了眼四周全朝他們這裡望來的八卦視線,國見放棄似地嘆了口氣,開始苦惱等等要怎麼面對隊友的流言蜚語了。

 

 

  及川很喜歡手的觸感這件事,國見是在高一時發現的。

  當時兩人還沒交往,國見也自知自己尚無那個資格站在及川身邊──那是岩泉前輩的位置吧?隊內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國見也拉不下顏面忽視他人的眼光逕自站上那個地方,與前輩並肩而行。

  但是及川前輩卻很喜歡老抓著他手不放。比如訓練前會在和他擊掌打氣時特意多碰他手一下,訓練結束後及川經常會請後輩們喝飲料,尤其特別照顧國見;每每將飲料放到他手中時國見都感覺特別沉重,像是交付了整顆心的重量,手掌上的厚繭在不經意地觸到國見時也總會引起他的一陣顫慄,但練就一張面癱臉的國見早已習慣催眠自己不去在意。

  然而及川有時卻很討厭別人的碰觸,例如與白鳥澤的牛島賽前握手時,他臉上就會流露出明顯的厭惡,卻又因為不服輸的關係硬是要握緊對方粗厚的掌,這讓國見經常覺得及川前輩簡直是自虐的最佳典範。

  因此每當比賽完,及川就會湊到國見身邊,握緊他的手抱怨著牛島若利,說著那傢伙好討厭啊,就跟他說了我不要去白鳥澤怎麼還不放棄,是老頑固嗎!還是青城最好了!這樣胡鬧似地喊著,每一次國見都只是安靜地傾聽,然後在對方的抱怨告一段落時抽出自己的手掌並回應「那前輩就別把汗水都抹到我手上啊。」

  那年的春高,青城止步縣選半決賽,在滿是淚水的夜他們在體育館熱熱鬧鬧地打了一整晚的球,對三年級來說這是最後的社團活動了,幾個前輩的笑顏中都帶著縱橫的淚水,就連國見也忍不住染上了些許感傷的情緒。

  「國見,你是不是很在意及川前輩啊?那我們去──」金田一話才說一半,立刻被國見的肘擊打斷。

  「不過是個辣韭,別那麼囂張。」國見哼了聲,繼續站在不遠處看著互相打鬧的前輩們,絕不承認金田一口中那句話,儘管自己明明在意得要命。

 

 

  正坐在房間裡回首過往時,門板邊忽地傳來敲擊聲,接著走進來的是國見的母親,她溫柔地拍了拍國見,提醒道:「你姊姊的婚禮下午一點開始,在婚禮開始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免得餓壞了。」

  「好,謝謝媽。」國見起身,正要隨母親走出門外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傳來了Line的提示音,他趕緊拎了手機一起出去,滑開鎖屏時卻是哭笑不得。  

  您的好友 ☆及川前輩☆ 向您傳來一張照片。

  ☆及川前輩☆:「小國見,我們來握握手吧!這樣你就不會因為前輩不在身邊寂寞哭哭了哦!」

  國見笑了笑,沒有先回覆對方幼稚的話語,反而伸出了手,張大的五指微屈,彷彿是在和百里之外的及川前輩那覆著厚繭的手,十指相扣。

 

 

  參、世界熄了燈,可我想見你

 

  雖然鮮少有過大的情緒波動,但國見其實意外地很怕黑。而第一個得知這點的不是別人,正是及川徹。

  初一剛入隊時,初三的前輩們因應傳統,在校內舉辦了歡迎新生的試膽大會。白天喧囂熱鬧的體育館在入夜後便變得淒冷陰暗,初一的新生抱著膝坐在地上,自動地環成一個圈,無法參透前輩們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總覺得前輩會拿出很可怕的招數來對付我們啊……」金田一抖了抖身子,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恐懼。

  「廢話,不然怎麼叫作試膽大會?」國見愀了身旁那人一眼,嗤笑道。但金田一絲毫沒有被他過於冷靜的聲音激怒,反而湊過來抓住了國見的手。「你叫國見對吧?既然你不怕的話,借我抓一下?」

  「不要。」並不想與陌生人有過多的接觸,國見將金田一的手撥開,對方倒也沒堅持,湊到另一邊抓住了另一個樣貌可愛的男生。「你是影山嗎?借我抓一下,感覺很可怕啊……」

  「金田一,你怕鬼啊?」影山天真無邪的嗓音吐出的問句讓金田一狠狠地一顫,大聲反駁:「才、才沒有!誰會怕那種東西!」

  看起來就是很怕啊。國見在心裡偷笑道,隨後又聽見影山問了下一句:「那,是怕黑嗎?」

  「沒有沒有!你不要再問了!」

  國見打了個冷顫,但聲音很小,並沒有被發現。

  因為他雖然不怕鬼,卻很怕黑。

  不同於多數怕黑的人,國見怕黑並不是擔心會有鬼怪或是蟲子出沒,他怕的是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無法認知所有讓他特別地慌張,就像是被蒙蔽了雙眼,瞬間失去能視物的能力一般。

  然而明明知道試膽大會一定會故意將燈全熄掉,讓室內一片漆黑,為什麼他還要來參加?大約是因為隊上有一個,讓他很感興趣的厲害前輩吧。

  人生勝利組。那是國見初見及川時為他所下的定義,當然在熟識之後他很快便認知到及川的完美形象不過是他奮力苦練的偽裝,但彼時的國見尚不知情,只想著這樣的人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缺點呢?肯定有的吧,說不定也是怕黑呢?

  「欸──大家都到了啊!很好很好!」隨著拍手聲出場的正是最愛鬧事的及川,他豪爽地笑了聲,亮麗的外貌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更顯得綺麗。「那我們就出發吧!小岩那個金田一給你帶,影山──」

  「金田一給織田帶,影山我來。」跟在及川後頭的岩泉用力地打了及川一下,「國見你來。」

  「好啦好啦!」及川不滿地應道,摸著被打疼的後腦卻是一點也不敢反對。

  大概是不希望及川帶壞影山吧?國見猜測著,畢竟一聽到教練讓影山打二傳手時及川前輩的臉色都綠了啊。不過對於自己能被及川帶領,他還是覺得挺幸運的,這樣就能好好觀察前輩的反應了呢。

  跟隨著及川走出體育館時,前輩仍然分心地張望著四周,似乎是想找到影山存心戲弄下;但在岩泉的保護下他拿對方一點也沒辦法,這樣的反應卻讓國見心生些微不滿。

  我就在你身邊啊,前輩,好好看著我行嗎?

  在國見還來不及思考向來無波的情緒為何會突然起伏不定時,他已經伸手抓住及川的衣角,用稚嫩的嗓音開口道:「前輩,我怕黑。」

  「欸?」及川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過來,端詳了他好一陣子之後才笑著伸出手,「那你抓著我的手吧?」

  「好,謝謝前輩。」國見的手一滑入及川的掌心,及川就立刻將他緊緊抓住,並且果然不再看影山任何一眼,相當用心且仔細地帶領著這個怕黑的後輩。

  後來的事情雖然沒什麼印象了,但國見只記得他一點也不覺得那天好玩,反而很無聊。雖然前輩們安排的鬼影的確很嚇人,但對於不怕鬼怪的國見來說並無法激起多大的反應,讓及川直嚷著說你這傢伙說怕黑是騙人的吧!

  「我是怕黑,但不怕鬼啊。」國見仰頭,對鬧騰著的前輩勾起嘴角,「但還是謝謝前輩一直抓著我的手。」

  有鬼影的地方必然不會明亮,但是因為有了那份一直緊緊包覆自己的溫暖熱度,讓國見在這微涼的夜晚,不再畏懼面前襲來的闃黑。

 

 

  婚禮開始時,主持人將會場熄了燈,只留下一束強烈的白光打在紅毯上。隨著燈光的移動,國見看見自己親近的表姊身著一襲白色婚紗,一頭棕髮盤著漂亮的髮髻,由她的父親牽手進場。會場內接連發出了不少驚豔的呼聲,國見可以明白他們的心情,因為自己的姊姊現在看上去比天上摘下來的星子還要更閃亮,估計就算是外型精緻的及川前輩扮女裝也不可能勝過她。

  對了,及川前輩!國見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回覆及川的上一條訊息,現在才回覆肯定又要鬧脾氣,國見只好拍了張姊姊走在紅毯上的照片,傳給及川,希望能美得讓他楞個幾秒然後忘記鬧騰這回事。

  幾乎是立刻就讀了,被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在國見手上發出震動的聲響,幸好在婚禮的奏樂覆蓋下幾乎聽不見。國見滑開了手機屏幕,上頭躍出及川連發的好幾條訊息。

  ☆及川前輩☆:「姊姊很美呢。」

  ☆及川前輩☆:「啊、不過我覺得小國見穿起來更美呦!」

  ☆及川前輩☆:「小國見那邊好暗啊,是新娘進場所以熄了燈吧?」

  ☆及川前輩☆:「小國見會不會怕?」

  國見忍不住笑了,及川前輩還真的時時刻刻都唸著自己怕黑這件事呢,是因為上次去看電影時不小心把汽水倒在他身上,讓他嚇到了吧?

  他叫出了鍵盤,迅速地輸入「並不會怕」幾個字後又抬頭繼續注視著會場,表姊的父親、也就是舅舅,將表姊的手交到了等候在紅毯末端的新郎手上,眼角還泛著淚光。

  手機又震動了下,國見低頭一瞥,然後熄掉屏幕,將手機緊緊攥在手裡,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及川前輩☆:「會怕也沒關係喔,小國見只要想起我就不會怕了。」

  攥在手心的熱度,就像那一年及川握住自己的手,散發出不容忽視的溫暖。

 

 

  肆、踩著你的足印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跟隨著前方那人踩過的腳印,國見踏上了一塊又一塊凹陷的沙,右手被前方那人握得死緊,在兩人之間蔓延的沉默,好像心靈相通了什麼。

  不會逃跑啦。國見想這樣喊著,他清楚及川心裡在害怕什麼,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想脫離及川那隻手的桎梏,這樣他才能好好地站到他面前,告訴他自己願意一直留在他身邊,不會離開。

 

 

  看上去雖然有些輕浮,實際相處起來也算可靠,然而國見卻清楚其實及川的不安全感很重;他總是很害怕失去,害怕追求的事物無果,害怕時間的洪流將他的努力吞噬,害怕天賦的不足成為失敗的唯一,更害怕自己在世界的巨浪中被滅頂。

  所以及川總是牢牢抓著什麼,試圖將一切都緊握在手中,以免狀況超出自己的預期,讓計畫的發展偏離軌道而失控;而就算真出了差錯,他也絕對會備有B計畫、C計畫來彌補。正是這樣精細透徹的控場能力,讓松川不禁慨嘆「真不想跟你當朋友啊」。

  但及川的生命中卻出了兩個無法以常規值預測的差錯,那是即使用任何方案都無法彌補的——影山飛雄和國見英。

  關於影山,自然不必多說這名天才後輩對及川造成的影響與壓力,可是國見呢?這個排球程度不過是略高於平均的主攻手後輩,怎麼就突然脫離了及川的掌控呢?

  「前輩,」國見在春高敗給烏野那一夜,無聲地出現在窩在社辦哭泣的及川背後,開口的聲音平靜淡漠,卻是誰也沒注意到藏在背後已握緊成拳的雙手。「我喜歡你。」

  事後問起,及川會說,這個差錯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幸運。

  國見同樣。

 

 

  畢業典禮那天國見沒有去找及川,反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社辦裡看自己的書,直到晚霞塗滿了天際之時,及川才扯著不太整齊的制服襯衫拉開門走了進來。

  「抱歉,小國見——被一群女孩子纏住要鈕扣了。」伸手環住他的頸時及川在他耳邊溫柔地道,國見只是瞥了眼又將目光放回書本中。「沒關係,反正衣服都被解得差不多了,正好涼快些。」

  明明是畢業季哪來涼不涼快啊,小國見好笨。及川笑嘻嘻地說,下一秒卻忽然被扯住了領子,被迫靠了過去。「及川前輩的第二顆鈕釦呢?說好會留給我的。」

  怎麼看起來像是被女孩子剝光的及川,制服上沒有半顆鈕扣了呢,是都送出去了嗎?

  「小國見意外地很在意呢。」及川笑了笑,倒也沒有不愉快,自制服長褲的口袋中掏出了顆鈕釦塞到對方手裡,國見嘟著嘴收下。「這樣哪知道是不是第二顆啊,就是隨便拿別人的都能唬我吧?明天我要去問花卷前輩喔。」

  「小國見很小心眼耶,不過我喜歡。」及川絲毫不在意國見的鬧彆扭,只是繼續賴在他身上,續道:「掛在衣服上肯定會被粉絲搶走的啦,我可不想再看見可愛的女孩子為了我互賞巴掌了——痛!」

  「誰讓你那麼受歡迎。」國見放下擰了對方腰間的手,不滿地說道。「明明只要是我一個人的就夠了。」

  後面這句說得特別小聲,但畢竟靠得很近,及川還是清楚地聽見了整句,但為了保留給國見面子他終究放棄了刁難。

  畢竟是可愛的戀人嘛,他捨不得。

  「不然這樣好了,小國見想要及川先生怎麼補償你那大吃醋的心情呢——」

  「吻我。」國見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見及川愣在原地又複述了一次,「我要及川前輩吻我。」

  「……嗯,小國見也變得很強勢了呢。」良久,及川勾起了笑,眼神溫柔地看著他,將身子倚靠過去,直到能清楚地看見那張可愛的小臉上,沾染多少害羞的緋紅。「及川先生答應了呦。」

  夕陽之下,兩道身影合而為一。

 

 

  在新郎與新娘交換誓約與親吻過後,整個會場氣氛開始熱絡起來,觥籌交錯與杯盤碰撞聲不絕於耳。國見面對一個又一個的來賓應酬感到疲憊,偷偷和及川開小窗聊天時,突然一束花朝他的頭頂直直地砸了下來。

  「欸、欸?是英接到了捧花!阿姨恭喜!」驚喜聲從台上傳來,接著四面八方陸續響起了「恭喜」、「恭喜呀英」等等的祝賀聲,國見這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姊姊……」國見把捧花拿了下來,頗為無奈地看向站在台上的新娘。哪有人挑這種時候丟捧花的?肯定是算準了自己沒在注意現場,故意把捧花往自己這兒丟來了吧。國見看見表姊朝他彎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果然沒錯。

  「英要結婚了、英要結婚了!」新娘子歡快地跑下台,執起酒杯誇張地往他這兒蹭。「英有喜歡的人還是女朋友嗎?姊姊都沒聽你說過,你也好久沒回宮城了。」

  「……喜歡的人是有。」思考了十秒多國見總算給出了回應,卻讓眾人驚嘆聲四起。畢竟是寡言的兒子難得提起自己的私事,連向來不愛八卦的父親也都湊了過來,催促他快供出對方身份。

  國見想了想,反正都要成年了應該沒什麼不能講的?雖然當初說好了要保密但是已經忍五年了——說實話也是國見不想等了,畢竟是自己心愛的人,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

  於是他慢條斯理地滑開了手機,翻找出相簿內及川看起來最可靠的相片(可靠照片數量稀少,幸好他懂得分門別類,才不會找太久),然後遞出去給父母親看。

  在父母還來不及驚訝時,國見唰地一聲站了起來,神情堅毅決絕地彷彿是個準備赴死的刺客。

  「我有在交往的人,但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國見如是說。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國見模模糊糊地又想起那個晴空萬里的下午,頂著蔚藍的天,踩著米色的沙,踏著白花的浪。他和及川的手緊緊勾著,像是要抓住彼此一般地牢靠,是來自于最深切的、害怕失去彼此的恐懼。

  其實不用抓這麼緊的,及川前輩。那天下午國見終究是道出了口,並在及川回頭時對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因為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啊。

  伍、窒息的魚

 

  偶爾國見覺得自己像一條魚,窒息的魚。

  他並不厭惡這個世界,卻也不對這個世界抱有多少情感。他沒有積極奮鬥的理想,只有得過且過地過一生。

  他許諾過,當所有人盡了自己的力,卻仍然離勝利一步之遙時,他會搭建那座橋,將隊伍銜接到通往勝利的康莊大道上。

  聽起來很像關鍵時刻出場的英雄啊。有誰曾經這樣稱讚道,國見只是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英雄,更多時候,他認為自己是搶奪功勞的小偷,總在前人傾盡全力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奪去最後一哩路的功勞。

  那個人是不是早已預見這件事呢?國見想著,所以當初才會要我擔任在大家後繼無力時,幫忙建造橋樑的角色。

  國見想著,從高一想到了大二,從尚未深入交往到成為戀人,始終沒有想透。

 

 

  「咦呀?小國見你回來了啊?」

  門咿啞一聲被打開,然後又闔上,及川拎著行李踏上玄關,卻驚訝地發現客廳裡已經坐了人。

  「及川前輩不要我回來嗎?」坐在沙發上的國見翻閱著自己不在時及川扔在桌上的排球月刊,頭上頂著一頂帽子還未摘下,薄薄的外套包裹著身軀,旁邊還放著行李箱,顯然也才剛到沒多久。「偷情?」

  「怎麼可能啊,及川先生最——專情了。」及川笑了笑,放下身上的包包後到冰箱拿了兩瓶飲料,遞了一瓶給國見後自己咕嚕咕嚕地灌下好幾口。「只是以為你難得返鄉會待久一點嘛──」

  「想說今天前輩合宿結束,所以就挑今天回來了,新年會再回宮城一次。」國見接過飲料,迎上及川不解的目光,微笑解釋道:「我和他們出櫃了。」

  「欸?」

  「而且還是跟整個婚禮會場的人喔。」國見心滿意足地看著及川慌張失措的神情,他的前輩雖然不算是個正經人,但也鮮少露出這種表情,估計是狀況不在他掌控之中所以很慌亂吧。

  「怎麼那麼突然啊……」搔了搔頭,及川有點嚇到。「還特地囑咐了小岩他們,要他們別說出去的說……」

  畢竟同在東京讀大學,岩泉在及川拒絕他的租屋邀約後就得知了幼馴染在和後輩交往的事情(當然免不了吃嫩草的一頓罵);花卷和松川等人雖然留在宮城,但青城三年組根本沒有秘密可言,及川在岩泉得知後就一併告訴他們了。其他在東京的同鄉人,比如影山、日向、月島和金田一、瀨見等人也都很好地替他們保守了秘密。

  至於及川壓根不想告知的牛島若利,也在一次晨跑的撞見後不甘不願地告訴了。牛島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了保密的要求。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會如何反應。

  「及川前輩,會生氣嗎?」國見放下了飲料,抬頭看向他,澄澈的雙眸沒有一絲波瀾。「因為我擅自決定了。」

  「為什麼要生氣?」及川卻疑惑地反問道:「只要小國見不擔心會被指指點點,我當然也不介意。」

  「可是前輩是國家隊隊員吧?這樣不會傷到你的形象嗎?」

  「欸?」聽到這句話及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笑了。「小國見是在擔心這個啊?不過我們教練和隊友都很開放的,不會怎樣啦;就算真的怎樣了,也有小國見在不是嗎?」

  被託付全然的信任,國見瞪大了眼──雖然很清楚自家前輩就是這樣的人,但還是忍不住暗自感動了下,跟著對方一起笑了。

  「那下次換前輩跟家人出櫃吧,這樣新年的時候就可以互相去拜年,光明正大地牽手參加新年賀歲了。」

  「哎呀這麼快嗎──當然行呀,什麼時候?」

  「新年前都行。」

  「說是新年前但也只剩幾個月而已啊。」及川笑著揉了揉他的頭,應允下來。

  享受著戀人溫柔的撫觸,國見安心地往後躺了下來。「嗯。」

  「啊、你怎麼還穿著外出服呀,又沒開冷氣,這樣會熱悶的。」及川突然喊道,約莫是突然驚覺這天氣居然還穿著外套是多麼不正常的事情。「去脫了衣服吧,我去做菜──」

  「食材都沒了喔,我剛剛看過冰箱了。」國見懶懶地勾住了及川的衣角,彎起溫柔的笑。「我好懶得脫衣服啊,前輩幫我脫吧?」

  像是也突然想起了什麼,及川也勾起了笑,停下腳步,低頭看向仰首的國見。「還是好懶啊小國見,會被吃光光哦?」

  「無所謂。」

  反正有你就夠了。

  國見在被抱起時模糊地呢喃道,也不管及川是否聽到了。他將頭輕輕倚上了及川的肩膀,在衣服一邊被溫柔地解開時一邊向房間前進。原本翻閱的排球月刊掉落在地上,散開了紙頁。

 

 

  如果我是一條窒息的魚,你就是能助我在大海中嬉戲的夥伴,是拯救我重新活下來的原動力。

  在你之前,沒有人如此傾盡全力地愛我;在你之後,也沒有人如此溫柔地向我展開笑靨。

  雖然我對這個世界無愛,但若是你也在,我想我就能更自在地優游於世間。

  那便會是我們之間最重要的聯繫。

  你是不是早已看透了我,這有什麼關係呢?

  只要有你在,無論潛游海底多久,我便不會窒息。

 

 

  後記

 

  及川生日快樂!(心虛)

  認認真真地想寫一篇生誕賀,接連寫了好幾篇都不太滿意,又棄了好幾篇,最終藉著湘湘的五題寫完了一萬字左右的及國。

  及川戲份不多非常抱歉(笑)反正你有小國見就夠了吧(。)

  排球裡面最喜歡你了,徹。從你第一次出場開始就覺得你很厲害,自信凜凜地,練習賽結束後你說的那番話真的讓我很心疼也很難過。真正被你吸引大概是第一季最後,「及川徹不是天才」,這句話徹徹底底虐哭我,你還是那麼努力了不是嗎,就算一次次地被天才擊敗,你不想認輸,你繼續奮鬥,你仍舊不輸給天才啊……!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第二季對上烏野的最後一球,你為了救球跌到場外的那個長傳,既是技巧也是託付,是無以為名的信任,是你永不放棄的意志。

  反覆地看著那幕,我哭了好久。

  「及川徹不是天才」,所以及川才比任何二次元角色更加貼近人心,他是最貼近我們的存在,象徵著對抗這倚靠天賦的世界的最後希望,最後的曙光。

  我多麼想向全世界炫耀你這個二傳手啊,你是那樣地優秀,卻未曾打入全國。雖然你總是認為自己敵不過天才,但你還是那樣努力了不是嗎,你也沒有想過放棄啊。

  看過一篇及影短漫,大意是影山對及川說,他已經把隊伍實力發揮到極致了,所以青城不夠強不是他的問題,而是其他人的問題。

  我的心情大抵是和小岩一樣的:雖然我不夠強,但是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全國的面前,讓大家都知道你是這麼好。

  是的,小岩是不夠強,這點從各方面都能看出來,包括牛若一直邀請及川來白鳥澤,我甚至也罪惡感地想過要是大學了及川真的跟牛若一起打球是不是就能發光發熱;可是小岩終究是及川最好的搭檔,因為他們熟知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這點牛若做得到嗎?我覺得做不到,而且及川也不會願意和牛若打球,他都堅持了那麼多年要對抗他,甚至拒絕進入強豪白鳥澤,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打破這個原則?

  為了秉持自己的信仰,捍衛自己的靈魂,總有不得不拋棄的事物。例如獲勝的捷徑,例如你疲憊的身心。你頑固地不願向這個世界低頭,你只堅信自己與夥伴。你將「六個人的強才是真正的強」刻進靈魂,你是隊伍最優秀的司令塔,將六個王牌集結成為最強大的隊伍。沒有你,青城或許將會支離破碎,也不會再是我們所信賴的青城了。

  只要想起你,我便不會放棄。

  你就是我的信仰,是我最憧憬的英雄。

 

   20170720及川徹生日快樂!!!

 

  

  寫於170720 補檔

arrow
arrow

    祁雪*潛水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