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潛水君　當我泅泳於虛幻之海

從他的髮梢到他的腳趾，每一份小小的肌膚都讓他愛不釋手。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但是，自從下定決心幫助妖師隱匿存在後，過去的他就已經回不來了。
執起那名妖師的髮梢，他凝視著少年熟睡的側顏，平時冰冷的神色緩和下來。

開始對自己追殺的對象友善，是從學院對鬼族大戰開始。

他在學院，看到了被稱為黑色種族的少年，強迫使用幻武兵器的二檔，導致後來自己的重傷。

雖然是那名龍神精靈幫助了他，但是那樣子強大的力量，無論是誰都明白：妖師少年還不夠火侯。

看到他受傷的一瞬間，身為不可干預歷史的青年竟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衝出去幫他療傷。

但長久的訓練讓他忍下來了，他只能抑制自己，繼續站在陰暗的角落觀察他、那個連出生都被認為是罪過的少年。

他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情感了。

「時間種族不許干預歷史。」

同族的聲音，還依稀迴盪在耳邊。

「那又如何。」

意外地沒有感覺到任何怒氣，他心中只剩下守護少年的想望。

即使世界因我失去平衡，那又如何。

他沒有猶豫，對著少年開口。

「這個，我知道。」聲音平緩，「全部的方式，都知道。」

於是他開始教導妖師少年回收陰影的方法。

但是，那真的是出自於想導正世界的正義之心嗎？

他膽敢保證，他沒有任何的私心嗎？

「那麼，立下血誓。」青年伸出手，「只要你有邪惡之心，我可以殺死你。」

「可以信任嗎？」

那一刻，年輕的妖師露出了笑容。

「可以。」

「是朋友，就打勾。」

聽見這話的瞬間，他不知為何，有些發笑。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了？

「時間種族不會有朋友。」

但是他還是伸出了蒼白的手，和他打勾勾訂下約定。

「這次事件後，就會自動解除。」

這句話是必然的，如果陰影的威脅不存在了，那他們就沒有必要做出任何約定。

可身為規正時間的他，卻忽然不希望這一切結束了。

他閉上眼，輕輕地、小心翼翼地趴在妖師少年的身上。

那時候，他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的呢？

所以，無論是在少年心裡動搖之際、還是在鬼族高手誘惑之際，青年都沒有開口阻止。

於是，妖師少年做出了決定。

「因為我們是虎，是世界之黑……」少年閉上眼，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既然羊這麼希望我們消失，為什麼我們又要幫助他們？」

「這個白色種族的世界，就讓他消失吧，這樣子，妖師才會是正確的。」

「我們不會再是世界之黑。」

鬼族高手揚起嘴角，而、少年再度睜開眼，眼中的感情已經截然不同。

然後，他向青年伸出了手。

「這樣子，約定就不會結束了。」少年淡淡一笑，「唯有你，是我萬分不想傷害的。」

「如果拯救了這個世界，我們的友誼也不可能存在吧，」少年露出了有些寂寥的笑，「即使是戀情，也不會被大家接受吧。」

「為了你，我可以毀滅這個世界也無所謂，現在即使你要殺了我，也沒關係，至少、至少最後，我是死在你的手下，而不是在這個世界復原後，被白色種族或是其他重柳族給殺死。」

因為是他，所以妖師少年可以捨棄所有家人與相信自己的朋友，只願自己最後是和他在一起。

「在這裡殺了我，或是跟我一起走、並接受我的愛情，這是你僅有的兩個選擇。」

「這次，請讓我守護你。」

其實青年可以創造出第三條路的，因為他知道怎麼做才能平衡、他也知道毀掉陰影的其他方法。

但他還是伸出一隻手，搭上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接著、陰影覆蓋世界。

「呵呵，真明智的選擇。」

耳邊傳來鬼王高手的笑聲，但是他置之不理。

青年加入黑暗的一方，並不是為了鬼族，而是為了能夠和少年站在同一邊。

殺了他什麼的，青年做不到。

他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滿足了。

但是，為什麼現在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褚冥漾……」低語著妖師少年的名字，重柳青年只後悔沒來得及告訴他、他的真名。

如果一切來得及就好了。

如果當初有阻止他就好了。

那麼，陰影就不會因此失控毀掉守世界大半人口及鬼族、也就不會反噬身為主控者的妖師，讓他從此安息在另外一個世界了吧？

到最後，在一起的心願還是沒能實現。

故事不會永遠有美麗的結局，尤其是他和他，兩個對立的存在。


「欸，快離開那個妖師，我們要把他送去火化場了。」

大家堅信他是被妖師控制才加入黑暗一軍的，所以並沒有降罪於他。

但是，他從來都明白，這趟他與妖師的旅程，只有他能明白。

他們的戀情終究是沒辦法開花結果，獨自留下的那人，心裡只能夠永遠地責怪自己的過錯。

對，如果當初他有阻止他毀滅世界就好了。

至少那樣子，他是死在自己的手下……。

「你沒有聽到嗎？快起來！」

一個很大的力氣把他從妖師的遺體上拎起來，而他只是推開了對方，然後緊握住刀。

「……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意義。」

沒有褚冥漾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呢？

對方顯然是嚇了一跳，然後支支吾吾地問：「你、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要逼褚冥漾去死？為什麼要這樣逼迫他？」

他已經無法冷靜思考了。

如果這個世界能夠更理性看待妖師、能夠放下對妖師的仇恨，褚冥漾也不用為了他們兩人禁忌的戀情而選擇毀滅世界、也就不會被陰影反噬了吧？

「他的死，全是你們的錯！」

從青年口中吐出了宛如惡魔般的話語，他抽出長刀，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時便讓他失去應對的能力。

然後，他提著長刀走出了房門，門外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地上的血宛若盛綻的紅花，血腥、卻又艷麗。

青年沒有任何表情，撕下了掩面的布條，刀鋒劃過空氣的撕裂聲不曾止歇。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不相信輪迴的理論，但是因為是你、因為我是多麼地希望你歸來，所以……。

在你重返我身邊之前。

你的遺體，就由我來守護。

－ＦＩＮ